宋元君(1)夜半而梦人被发窥阿门，曰：“予(2)自宰路之渊，予为(3)清江使河伯之所，渔者(4)余且得予。”元君觉，使人占(5)之，曰：“此神龟也。”君曰：“渔者有余且乎？”左右曰：“有。”君曰：“令余且会朝。”明日，余且朝。君曰：“渔何得？”对曰：“且之网得白龟焉，其圆五尺。”君曰：“献若之龟。”龟至，君再欲杀之，再欲活之。心疑，卜之，曰：“杀龟以卜吉。”乃刳(6)龟以卜，七十二钻(7)而无遗策。仲尼曰：“神龟能见(8)梦于元君，而不能避余且之网；知(9)能七十二钻而无遗策，不能避刳肠之患。如是则知有所困，神有所不及也。虽有至知，万人谋之。鱼不畏网而畏鹈鹕(10)。去小知而大知明，去善而自善矣。婴儿生，无石(11)师而能言，与能言者处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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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注释】
 
(1)宋元君：宋国国君宋元公，名佐。被：通披。阿门：偏门。
(2)予：我，自：从。宰路：渊名。
(3)为〔wēi〕：做。清江，与浊江对比而言，一说扬子江。河伯：河神，即《大宗师》中说的“冯夷得之以游大川”的河神，也是《秋水》中“河伯始旋其目，望洋向若而叹”的河神。
(4)渔者：打鱼的人。余且：打鱼人的人名。
(5)占：占梦。
(6)刳〔kū〕：剖空。
(7)钻：占卜。
(8)见：通现。
(9)知：通智，下同。
(10)鹈鹕：捕鱼的鸟。
(11)石：通“硕”，有大意。
 
【翻译】
 
宋元君半夜梦见一个披散头发的人在偏门窥视，说：“我来自宰路的深渊，我做清江的使者到河神那里，被打鱼人余且捉到了我。”宋元君醒来，使人占梦，说：“这是神龟。”宋元君说：“打鱼的有余且这个人吗？”左右说：“有。”宋元君说：“令余且来朝见。”第二天，余且来朝，宋元君说：“捕鱼得到了什么？”回答说：“我的网得到一个白龟，周圆五尺。”宋元君说：“献上你的龟。”龟送到，宋元君一再想杀了它，又一再想养活它，心里犹豫，叫人占卜，说：“杀龟来卜卦吉。”于是剖龟占卜，占了七十二卦而没有不应验的。孔子说：“神龟能托梦于宋元君，而不能逃避余且的渔网；智能占七十二卦而无不应验，不能逃避割肠的祸患。如此看来，智能也有穷困的时候，神也有不灵的地方。纵有最高的机智，却有上万人谋划它。鱼不知畏网而怕鹈鹕。除掉小知而大知明，去掉自以为善而善自显。婴儿生来没有大师教而能说话，这是与会说话的人在一起的缘故。”
元芳，你怎么看？